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玢儿熟门熟路地退到外头去,廊下自有给主顾家仆吃饭的桌子。
时修正要伸手去拭那张圆案看看干不干净,忽地给西屏呵一声,“油腻腻的,你蹭它做什么?”
他悻悻地收回手,几个指头尴尬地搓着,“您也过分讲究了,这玉中楼在江都久负盛名,人称‘小金陵’,专做南京菜色,招待都是些在扬州或是做官或是做生意的南京人,前年奉旨南巡的内阁大人到扬州,也来这里吃过饭,怎么,连他们也不如您好洁净?”
西屏白他一眼,“既干净,你还叫人家打水上来重新搽洗做什么?”
时修心道:你懂个屁!
面上只哼一声,走去墙下,一掀衣摆坐在那椅上。他身旁墙角的高几上摆着盆独占春,白花黄蕊,正映着他不理不睬的神气。
她知道,他学得姐夫的秉性,不是个骄奢淫逸的人,这样的酒楼里吃顿饭,少不得要花些银子,他带她来,是有意叫她吃吃家乡菜。尽管她早忘了南京城的样子,口味也都不大记得了,心里也不免有点绵绵的温柔翻涌起来。
她走过去,轻轻搡了一下他的肩膀,却不说话。
时修抬头看她一眼,表情不耐烦,“做什么?”
等了会她没开口,他又垂下头去,心里好像在敲鼓,咚咚地响个不住。
一会她又掣了下他臂膀上的衣料,轻轻说了声,“多谢你。”
那鼓声终于在他心里戛然而止,却似有漫长的余韵,恰如傍晚的余晖洒满大地,那大片大片的金橙色里,人烟的声气都消退下来了,自空中弥漫起暗暗花香草香,一切自然的恬静的味道。
有道是,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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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宋 辛弃疾《青玉案·元夕》
第26章 真是我的傻外甥~
这玉中楼因只卖南京的醇酒香肴, 故而来的多是些在扬州的南京人,楼下那些久违的隐隐的乡音,不免勾出西屏一点幼年稀薄的回忆。
她娘就很会烧南京菜, 水晶鸭,酥鲫鱼,炖火腿, 松子熏肉……不过在久远的记忆里去嗅香味, 即便嗅得到,也不免是暌违的虚茫。
时修把一瓯酒凝金腿换到她面前来, “我记得那年元夕, 刘祖母就烧了一道酒凝金腿, 我们阖家都喜欢,只是在祖父家中, 不好多吃。娘跟她老人家要过方子,回去却烧得四不像, 难吃得很!还要逼我们都吃了, 大哥脾胃弱, 吃后连呕了两天。我看他们家这道菜, 烧得倒有几分刘祖母的意思,您吃吃看。”
“刘祖母”是称呼西屏她娘,她道:“这道菜一定是要用正宗的绍兴老酒, 大姐姐肯定是随便捡了一样酒烧的,所以烧得不像。”
时修笑得没奈何, “我娘什么都只图个方便,叫她专门为一道菜去寻一味料, 她才懒得,何况也费钱。就连那条火腿, 也是从外祖父家中顺回去的。”
连吃带兜一向是顾儿回娘家打秋风的做派,张老爹爹背地里无奈又亲切地称她为“女匪首”,曾抱着西屏嘱咐,“你长大了可千万别像你大姐姐那样,一副土匪样!姑娘家要斯文点,不然惹人家笑话哩。”
她咯咯笑着答应,顺便揪下他一根胡须,递给她娘。她娘接过去只是微笑,并不很得趣的一种微笑。她知道,她娘其实一向有些嫌张老爹爹老。不过他待她们母女太好了,好到她娘稀里糊涂地就答应嫁给他,等醒过神时,已不忍心再反悔。
时修因问:“泰兴县那位冯老爷,待你们母女如何?”
西屏随口笑道:“好不好的,说不上